2007年12月底的一个周末,孙彤宇突然被通知卸任公司总裁一职,出国进修。
新领导已经安排好,即刻上位。
孙彤宇事先对此毫不知情,在突如其来的送别会上,他情难自抑,号啕大哭。
(资料图)
回顾四年前的那天,马云把他和几位同事叫进办公室,像传授武林宝典一样神神秘秘地对他说:
“我们要搞个绝密行动,由你负责,除了在场的各位,不准让其他任何人知道。”
一个月后,孙彤宇不负众望,带领团队正式发布产品雏形,全民剁手购物平台横空出世。
孙彤宇动情地说:“它就是我的孩子!”
而今,孩子被“夺”,他被动接受公司的安排。
(孙彤宇)
在马云团队,人员轮换调动是很正常的事,基本上每位高层都不止在一个岗位上就职过。
比如孙彤宇最开始是搞网站设计,后来进了投资部门,最后又负责产品研发。
所以“总裁下台”这个消息虽然劲爆,但并不奇怪,就像马云解释的:让他们出去历练后再回来。
可孙彤宇走了,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2008年3月,他卸任后前往伦敦深造;
同年5月,创办一款儿童教育软件;
2009年,他以投资人身份,亮相儿童社区网站发布会。
此后,孙彤宇逐渐隐身于江湖,直到另一款购物APP引发砍价狂潮,他才再次被提起。
深挖之下,人们发现,黄峥此项目的天使投资人之一,正是孙彤宇。
有评论家称:多年前,孙彤宇是马云麾下的将军,身先士卒、开疆拓土;
现在,他是王者,在黄将军背后出谋划策、指点江山。
是王者归来,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;还是神秘军师,在另一平台上重现价值?
今天,我们就来聊聊这位十八罗汉之一的电商初创者。
官方网站上,没有孙彤宇的出生年月日,我们只能从他的求学时间来推算其年岁。
1992年,他毕业于浙江工商大学,想来此时不过二十出头;
而马云是1988年毕业于杭州师范学院,两人算是同一辈人。
大学毕业后,孙彤宇进入一家广告公司工作,除了做设计,还兼职干销售。
推销方式也很原始,就是扫楼发传单、逢人递名片。
直到有一天,他跑进一家开在居民楼里的小公司,叫“中国黄页”。
环顾四周,办公设施极其简约,或者说寒酸。
好在老板很热情,耐心地听他介绍完业务,然后交换名片,留话“保持联系”。
这是1995年,孙彤宇和马云初相识。
一个对未来老板创办的互联网公司充满好奇;一个是第二次创业,还没有闲钱打广告。
孙彤宇没有从马云这儿拉到生意,却隐约感到时代趋势的召唤,想要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。
不久后,马云拨通名片上的电话,邀请孙彤宇加盟。
有人戏称这是小忽悠碰到大忽悠,被反杀了。
作为销售人员,孙彤宇的口才自然不会差,但遇上马老师,那是小巫见大巫,瞬间就被收服。
正如孙彤宇所说:“马云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,所有人默默地听,不断有头脑风暴的感觉,但有时候也感觉听不懂。”
听不懂那就跟着感觉走。
1996年,孙彤宇在满腔热血的鼓动下,加入马云团队。
两年后,他和马云奔赴北京发展,协同建立多家官方网站;
三年后,马云辞去公职,辗转回到杭州再创业,孙彤宇一路跟随。
在这期间,孙彤宇与大学同系小师妹彭蕾喜结连理。
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,彭蕾辞去浙江财经学院做了四年的教师编制,也加入到马云公司。
做为“随军家属”,彭蕾曾对于马云口中说的“创立一家伟大的公司”并没有太大兴趣,纯碎是夫唱妇随的配合。
孙彤宇很感激妻子的付出,同时也极有远见和魄力:
“即使失败了,我们能失去什么呢?最多不过是学校分的一套房而已。”
舍弃一套房的价值,换来日后公司总裁之位,划得来。
还有令孙彤宇没想到的,是他不仅给自己找到了挚爱伴侣,还为集团招来了HR(人力资源)大将。
即便多年后,孙彤宇被动离职,妻子彭蕾仍在公司总部担任要职。
当然,这是后话。
此时的孙彤宇,还领着马云开的每月500元工资,蜗居在杭州湖畔花园小区的民房里,埋头设计网站。
(彭蕾)
回杭州前,马云带着愿意跟随他第三次创业的团队,爬了趟长城,告别过去,开创未来。
1999年年初,公司正式成立。
作为十八罗汉之一,孙彤宇花名“财神”,工号3号,实打实的元老级人物。
一开始,公司发展不大顺利,没钱没技术,什么都要自己干。
孙彤宇本是学广告出身,凭着一股子热爱和激情,自学变身为网站设计能手。
他曾自称是除了CTO(首席技术官)之外,最懂技术的人。
那时候自家网站所用程序,都是找网上现成的开源代码,访问量高一点、搜索量稍微多一些,页面就卡顿死机。
弄得孙彤宇很崩溃,大有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艰难。
好在这种吃紧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,金主蔡崇信带来融资后,公司终于有钱买来第一台戴尔服务器,可以大大改善运行速率。
服务器刚到那天,孙彤宇和几个同事没有兴冲冲地立马装上,而是七手八脚地把它给拆了。
他们想看看这里头是些什么东西,从硬件上了解这玩意怎么个厉害法。
掀开盖子,孙彤宇大开眼界:“这东西真好,里头多干净,连线都是规整好的。”
见识过真正好的,才知道目标和差距在哪里。
不过,孙彤宇的思路不在设备本身,而在设备的来源上——由资本带来的革新和突破。
随着公司发展日渐顺遂,几百万、几千万的资本投注纷至沓来,马云发掘出新的盈利增长点,打算成立投资部。
蔡崇信就是靠投资起家,同样在跟马云谈过之后,放弃上亿高薪,屈尊来做CFO(首席财务官),为公司融资立下汗马功劳。
孙彤宇因此对投资这行跃跃欲试,想要亲身实践一把。
用他的话来说:“一听到这个消息,心里就痒得不行。”
说干就干,孙彤宇就去找马云和蔡崇信聊,表明自己想要去投资部任职的真诚愿望。
但是,鉴于孙彤宇既非财会本职,也不是经管专业,更没有相关经验,因此老大们并没有把他的毛遂自荐太当回事。
可实在架不住孙彤宇见缝插针地申请,连去出差的途中,他都不放过任何劝说机会。
由此可见孙彤宇坚决笃定的性格特点,只要起心动念,就绝不放弃。
最后蔡崇信抱着面试的态度,问他怎么看待投资这行的。
孙彤宇说出自己的理念:“投资不应该四面开花,要围绕自己的核心业务来做。”
或许是这句朴素单纯的想法得到认可,也或许是被孙彤宇执着的态度所打动,当2002年投资部成立时,马云让他担任了该部经理。
然而,投资部经理的位子还没坐热乎,老板又有新安排。
2003年年初,马云突然问孙彤宇:对C2C(个人对个人的商业活动),你怎么看?
孙彤宇一脸懵,只能呆呆地看着。
他之前没有关注过这块市场业务,更没有研究,自然没有任何看法。
听马云这么一提,他就意识到老板又要搞事情了,赶紧回去悉心调研。
彼时,公司的发家业务B2B(企业与企业间的商业活动),已经实现全面盈利600万元。
而C2C领域,早有大佬进驻把守。
一家是eBay,这家1995年成立的美国购物网站,在2002年通过结盟中国的易趣公司,进入大陆市场开拓。
另一边是两家全球点击率最高的网站,实现强强联合。
马云总结:eBay占据天时,另外两家网站颇得地利。
想在这中间分得一杯羹,谈何容易。
但马云很有信心,找到三足鼎立的关键点:我们的优势在于核心团队,也就是“人和”。
他要的人,就是孙彤宇。
在办公室里,马云拿出一沓合同,对孙彤宇和其他9个人下达秘密任务:
快速创建一个C2C网站,事成之前,不能向外人透露。
包括孙彤宇在内的这群年轻人,爽快利落地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上名字,而后被护送到公司发源地——湖畔花园公寓,进行全封闭式研发。
那段时间,孙彤宇为首的十人团队,焚膏继晷,全力以赴攻坚新产品,连续数周不回家。
累了用凉水洗把脸,清醒一下接着干,困了就在办公室躺一会。
孙彤宇提出明确口号:战胜eBay。
下属都觉得难如登天,毕竟对手当下已有90%的市场占有率,而公司除了1个亿的重金砸投外,前途未卜。
为振奋士气,孙彤宇说到:“对手没有大家想象得可怕,我们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差劲。”
同时,他的反证思维再次发挥作用,正如当年他和妻子抛下铁饭碗加入马云时,说过的话一样:
“在C2C战场上,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。
如果不成功,顶多就是糟蹋了一些钱。
但是如果成功,我们得到的将是全世界。”
看来,孙彤宇面对抉择困境的方法,就是预想最糟结果并接受,而后不再回望,冲着最优结果去拼。
靠着这股子的拼劲,研发小组“闭门造车”仅一个月时间,即将产品雏形公布于世。
而APP名字的由来,还是孙彤宇发动底下员工众筹得来。
一位花名阿珂的女员工,平时就喜欢逛街购物,所以建议此名,顾名思义:淘到好宝贝。
孙彤宇在几百份名单中,筛选抉择出十多个名字,交给马云一槌定音。
马云还为此论功行赏:“想出这个好名字的同事,有功;孙彤宇没有把这个名字划掉,递了上来,有功;我选中这个名字,也有功。”
就这样,日后成长为亚洲最大的购物网站应运而生,孙彤宇扬言打败国际性竞争对手的头号目标,也在逐步实现中。
大战前夕的初始数据是这样的:
2003年底,易趣注册用户350万,月交易额超1亿元;某宝紧随其后,注册用户30万,月交易额2500万。
武器有了,接下来就是如何出招致胜。
孙彤宇被任命为总裁后,制定两步走计划:打广告做宣传、吸引卖家进驻。
第一步:开源广告
网站成立一年多,广告费用支出才十几万,这让孙彤宇大伤脑筋,不是舍不得花钱,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花。
因为但凡在一个网站上投下自家广告,对手就会用高两三倍的价格买断该网站的所有在线交易广告,直接从源头上堵死。
孙彤宇只好避开主流门户网站,下沉到对手尚未触及,或者说不屑触及的排面。
如公交站、电梯和电视等,实行线下“低端”攻占。
2004年,他势在必行地说:“为了扩大知名度,几千万的广告费,今年一定要花出去。”
这种接地气的广告模式,无形中吸引了许多潜在平民卖家的注意,为之后上线入驻埋下伏笔。
除了公开方面的正常宣发外,私底下,孙彤宇还很会来事。
2005年,超级女声火遍全国,马云受此启发,联合湖南卫视也搞了一个选秀活动。
比赛过程、结果如何不重要,重要的孙彤宇借势造势的心思举动。
大秀结束后,所有参赛选手应邀到KTV庆功。
总裁孙彤宇亲自出席,一进门就给各位妹子鞠下一躬,情绪激动地感谢她们这段时间的辛勤付出。
还说因为赛制所限,没有让大家完全展示出自己的才能,面对淘汰,他比落败选手更加难受。
在场人看到平时幽默健谈的老总如此真诚落泪,都感动不已。
俗话说:兵随将令草随风。
有什么样的领导,就会带出什么样的下属。
孙彤宇亲身示范服务客户的态度,自然上行下效,全员殷勤。
有不少淘友认为:平台社区最大的财富,正是这些能感动会员的后台店小二,成为留住顾客的最大魅力。
第二步:引流卖家
光是言语态度上的表面真诚的还不够,用户更需要实打实地购物保障。
平台建立之初,马云就给孙彤宇强调死命令:三年内不准盈利。
既然前期不以赚钱为主要目的,孙彤宇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会员体验上,重在聚集“商气”。
那时候,网上购物最大的风险,莫过于钱给了,货没收到。
孙彤宇就接手过一个纠纷:卖家开始时态度很积极,但一收到买家的货款后,就杳无音讯。
买家投诉无门,对网站彻底丧失信任。
鉴于诚信漏洞,孙彤宇的做法是充分调动会员本身的力量,去维护和建设交易平台的安全运转。
扶植成立地域特征的商盟,既可以培训新手卖家,又能对欺诈者实行监督处罚。
他说:“从效果上看,这种方式使得消费者的投诉渠道保持畅通,问题能够得到实质的解决。”
解决问题,永远比光喊口号更实际。
孙彤宇一直都是个注重干实事的人,除了借力于第三方的监管,他有时也隐身上阵,混迹在社区里,了解会员使用心得和感受。
老员工回忆:“一开始,会员人数也不多,每一个新人注册时,孙彤宇都会亲自在网上表示欢迎。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会员,他都认识。”
堂堂总裁,如此事必躬亲,是出自孙彤宇强烈的危机意识:
“你以为你的客户对你很忠实吗?事实上,你60%客户都是为竞争对手准备的。”
有此断言,是从三足大战的战绩成果中总结而来:
2005年5月,某宝超越日本雅虎,成为亚洲最大的网络购物平台;
同时,成交额破80亿元,超越沃尔玛;
当年,平台市场占有率达到80%,彻底打败最大竞争对手,创造互联网奇迹。
2006年,交易额再创新高,达到169亿元,比去年高出一倍还多。
凭此一役,孙彤宇名扬商界,名声大噪。
创办购物网站之初,孙彤宇曾以“蚂蚁”、“游击队”形容当时的新项目,把eBay比做大象、正规军,还自嘲“土得掉渣”,二者实力悬殊。
不成想,短短三年后,蚍蜉居然撼动大树,不仅坚韧地存活下来,还越活越好,反客为主。
2007年初,有记者问:没有了强劲而有国际水准的竞争对手,平台如何保持足够的竞争力和旺盛的活力?
孙彤宇回答:
“再确立个新目标就是了,要么是零售行业的冠军——上海百联集团,要么是老二国美。
我们希望花三年时间能够做到一千个亿。”
可见其意气风发,再创辉煌之势。
实际上,不用三年,仅两年后,他的“孩子”就提前超额完成指标,全年交易额达到2083亿元。
但可惜在此盛况之前,孙彤宇已失去做“父亲”的资格。
2007年12月24日,集团宣布旗下四名高管将先后于明年6月1日前离职,正式进入海外学习修整期。孙彤宇位列其中。
没有明确的卸任原因,也没有过多事后解释,只有不甚明晰的理性结论。
官方给出的理由是:这皆为集团人才战略的一部分,公司实行的高级干部轮休学习计划的一部分。
马云的说法是:繁荣时期最主要的工作,是准备冬天的来临。
前中国雅虎总经理谢文表示:孙彤宇是我最为佩服的一位公司领导人,非常低调,或许是该去充电的时候了。
孙彤宇被新任总裁陆兆禧突然接位后,从2008年1月开始,就已经“没有什么事情做了,就是待在那里”。
到当年2月的最后一天,也是他待在公司的最后一天。
多年后,当有人问及他那一天的感受,孙彤宇云淡风轻地说:“也谈不上印象最深,好像也没什么可谈的。”
也许对他来说,难以接受的崩溃,在被告知的那一天就宣泄完了,往后,也只能坦然地承认结果。
离开马云后,孙彤宇做了几个月宅男,谢绝了几家电商猎头的邀约任职,最终选择投入到儿童互联网市场。
评论家分析: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,孙彤宇对于儿童的理解,可能还比较业余,但对中国互联网市场的判断,他绝对是最敏锐的大师。
打造出千亿网站的“财神”,对虚拟市场的把控能力不言而喻,如今在新赛道上,他将试图另有一番作为。
孙彤宇抛售掉手上的股票,以最大投资人身份进入博卡思公司。
2009年,他出席公司“盒子世界”的产品发布会,又被逮到问:
“离开前公司,你会觉得有点壮志未酬吗?”
孙彤宇答到:“这么说太悲壮了。人不能被历史绑架,不能让历史去左右你的未来。”
但往往时势造英雄,乘上历史前行的顺风车,可以轻而易举平步青云;
反之,即便再努力,也可能扑腾不出多少水花。
比如这次在儿童市场的试水,就没能再现曾经的辉煌,现今已寂寂无名。
此路不通,那就换一条。
2015年,机缘巧合下,孙彤宇结识了从美国回来的黄峥,一番洽谈后,果断下注,成为其四大天使投资人之一。
其他三位是段永平、丁磊、王卫,他们分别被称为黄峥的人生导师、领路人、契合的商业伙伴。
而孙彤宇,被定义为神秘军师。
这个称谓空穴来风,在电商新秀某多多身上,能看到许多“孙氏打法”。
比如:以中小店主为主要用户群体,产品持续走低端路线,最大限度减少自营模式等。
都是他曾经在与国际竞争对手实战中,得胜用过的招数。
专业人士称:某宝成了高高在上的易趣,而某多多则是一穷二白的初期某宝。
难怪会有人猜测,孙彤宇不只是甩手出钱这么简单,他有在背后指导布局。
创始人黄峥曾如此评价孙彤宇的重要性:“他对平台的理解确实不一样,中国只有很少人做过平台,这方面非常有帮助。”
孙彤宇失去了第一个“孩子”,现在是否在着力培养第二个“孩子”呢?
结论如何不得而知,需静待时间检验。
萧伯纳说:有信心的人,可以化渺小为伟大,化平庸为神奇。
当像孙彤宇一样被意外否定后,能否重振旗鼓,决定着人生是一朝失意,还是永无天日。
因为伟大和神奇,也都从渺小和平庸中成长壮大而来,对自身价值的信心,成为转化历程中的强力支撑。
俗话讲不以成败论英雄。
是因为英雄的气概不在一城一池的得失之间,而在其对待战场、对待自我的分寸把控中。
作者:朱小畅&雯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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